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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(第6/17页)
谢,初步的葬礼,便算是完成了。 于是东宫舍人启禀太子:“请命驾还宫。” “噢。”太子丹定一定神,抬眼张望,找到荆轲,走近他身边说,“荆卿!与我同车,如何?” “嗯,嗯!”荆轲从迷惘中省醒,觉得绝难就此舍田光而去,因而答道,“多谢太子。请先回宫。我还要陪伴田先生。” “人死不可复生,何况幽明异路。”太子丹伸手抚着他的背,用低沉而充满了无限关切的声音说,“我要用你劝我的话来劝你,请你节哀,镇静自处,以成田先生的遗志。” “是。田先生的遗志,我决不敢忘。”荆轲神情肃穆地答。 “那么,走吧!” 这实在是件难事。他无可奈何地说:“我心里乱极了。太子,请容我在田先生墓前,静静地想一想。” 太子丹决不愿做任何拂逆荆轲的意思的举动,既然他如此坚持,便不敢勉强,只问:“然则何日顾我深谈?” “我在旅舍待命。” “好极了!不过‘待命’二字,忒嫌言重。明天一早,我来奉访。” “不,不!”荆轲赶紧辞谢,“太子切莫如此。太子的身份,不宜轻出,惊扰民间,非爱护黎庶之道。” “责备得是。那么,明天上午我派车来接你。” “是。”荆轲躬身应诺。 太子丹回宫了,送葬的人也都纷纷离去了,只剩下高渐离陪伴着荆轲。 他们在这一年多的时间中,已结下了极深的友谊。在感情上,荆轲也许对武平更来得亲厚些;但是,在理智上,他不能不认为高渐离是个更能了解他,并且可共心腹的朋友。 从田光死后,这是高渐离第一次得到一个与荆轲谈话的机会。“真想不到!”他黯然地说,“田先生就这样说走就走了!” “唉!”荆轲报以长叹,望着高渐离嘴唇翕动,仿佛有话要说,却不知从何说起。 心中也存着大疑团的高渐离,忍不住说了一句:“外间对田先生的自刎,猜测纷纭。荆兄,你可曾听到?” “外间的传说我不关心。”荆轲捏紧了手,用力挥一挥,“我只关心我自己。” 这话的意思,决不可照字面去解释的。高渐离深知他说话常用独特的语法来表示他的与众不同的见解,所以只投以一个期待的眼色,别无反应。 果然,荆轲又接着说了:“我只关心我自己的仔肩,过于沉重,不知何以报答一死一生?” “一死自是指田先生,一生呢?太子?” “是的。”荆轲凝望着不远之处田光的墓地说,“田先生为了激励我,不惜捐躯。然而——唉!”他本想说,田光之死是不必要的。但话到口边,忽又咽住。以一声长叹,寄托无限的无奈。 高渐离完全无法想象,何以田光为了激励荆轲,必须捐躯?不过他已猜到,太子丹那样礼遇荆轲,必是出于田光的全力保荐。不知多少次,他见过田光对荆轲的激赏;也不知多少次,他听过田光指陈天下大势;更不知多少次,他想象着荆轲会获得重用,大展长才。因此,荆轲终于能跟太子丹在一起,说来并不是一件意外之事。 但是,想象归想象,现实归现实,久存的希望一旦实现,无论如何不免于惊喜之感。于是,高渐离痛悼田光的哀伤,为庆幸荆轲际遇的欣喜所代替了。 “荆兄!”他兴奋地说,“你朝前看!” 荆轲真个仰起头来看,前面只有一列萧萧白杨,独有一棵苍翠欲滴的贞松擎天而起,格外挺拔。 “看什么?”他茫然地问。 “你看那棵松树,那就是你,是栋梁之材。移入庙堂,尽其大用。那些白杨少了个朋友,会觉得寂寞——但是,它们乐于忍受这份寂寞,因为出了个栋梁之材的朋友;它们也老早就准备着忍受这份寂寞,因为它们早就看出这位朋友是栋梁之材,迟早必入庙堂。” 这譬喻,在荆轲听来包含着许多意思,一时无法细细分辨,只隐隐约约地感到不安。“高兄,你莫不是以为我会忘却贫贱之交?不会的!”他指着前面说,“若非白杨的护卫,替那松树挡风挡雨,怎有今日的凌云之势!” “荆兄!”更不安的是高渐离,他紧握着荆轲的手,使劲地摇撼着,“你误会了!你误会我有怏怏之意,可真是屈了我的心。说真的,我替你高兴都来不及,怎会有丝毫异心?不过,我有句肺腑之言,富贵不忘贫贱,只可施之于私室;庙堂之上,切勿汲引私人!” 荆轲细看着他,一脸的庄严虔诚——不错,他的话确是肺腑之言。一年多的相处,几于无日不见,然而到今天才发现他有如此公忠体国、爱人以德的德性,可真叫荆轲在惊奇以外,不能不深深感叹知人之难! 于是,他也以同样庄严虔诚的态度答道:“谨受教。” “还有句紧要的话:哀戚最足以坏大事,既当大任,要有开阔达观的心情,才能举重若轻。” 荆轲沉吟了好一会,眉眼渐渐舒展了,仰起头,深深地吸了口气——显然的,他接受了高渐离的劝告,并且已经做到了。 “好了,回城吧!”高渐离以愉快的声音说。 两人策马回城,到了旅舍,刚坐下休息不久,太子丹遣人送了食盒来给荆轲,还有两名艳姬随侍。 店家赶紧前去通报。荆轲颇感意外,而且觉得有些难以处置。 荆轲的心情,虽已接受了高渐离的劝告而趋于平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