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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(第6/6页)
铺,找到店东,用一碗童便,加上几味伤药,撬开郑徽的牙关,把那碗药慢慢灌了下去,然后抬起来继续赶路。 这时已开始宵禁,金吾卫大声吆喝着驱逐行人。但一个遍体皆伤,命在顷刻的人在路上抬着,情况特殊,一路盘查的金吾卫都只略微看一看,便挥挥手,示意速行。 安然到了西市凶肆,把他放在后院的空屋中。杨开远试了试他的鼻息和胸头,心里相当欣慰,他有八分把握,明天可以让贾和看到一个活的“冯二”。 “老杨!”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。 那是一度避不见面的肆东,他赶紧赔笑着招呼:“你老回来了!” “我悄悄回来看一看,马上还得走。”肆东愁眉苦脸地说,“老杨,看来我这个铺子要完了!倾家荡产,都只为了冯二的挽歌。” “你老别这么说,魏仙客自己一口气上不来,跟别人什么相干?我看传冯大去,也不过问一问话,难道还能治他的罪?” “你真是不识轻重!”肆东放下脸来,指着半死不活的“冯二”说,“怪不得你会做出这种荒唐事来!” 杨开远一愣,“怎么啦?”他茫然地问。 “你把个快断气的人,弄到铺子里来,他要死在这里怎么办?” “咱们不是开的凶肆吗?死了,弄口棺木把他装起来……” “呸!”杨开远的话没有完,肆东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,“你以为他是病死的吗?打得这样子,死了下来,你敢不报官相验,就把他埋掉?” 一句话说得杨开远哑口无言,想想是有些不妥。 “长安县、万年县都在找我的麻烦,东肆花钱做了手脚,非把我整垮不可。冯大被抓了进去,我还不知道怎么救他,你倒替我想想,我还经得住再打一场不明不白的人命官司?” “那么,”杨开远也慌了,“怎么办呢?” “赶快送鬼出门!” “送到哪儿?” “问你啊!麻烦是你找来的。”肆东停了一下,又说,“只有这样,三更天,你找两个人帮忙,把他送到土地庙去。悄悄儿的,别让人看见,扔下他就回来。” 西市土地庙是座没有香火的破庙,久为乞儿所盘踞,“冯二”被送到那里,无人照顾,一定活不成。杨开远好不容易把他救了回来,要这样再送他到死路上去,实在于心不忍,因此好半天都答应不下来。 “怎么?”肆东厌恶地说,“冯二是你的亲人?” “我在想,冯二也是官家子弟,有个姓贾的老仆在这里,我是不是该通知他一声?” “不行!”肆东斩钉截铁地说,“做官的人都不讲理,只要沾上一点儿缘故,麻烦就没有完。冯二死也好、活也好,看他自己的命,跟咱们不相干。如果说是你把他救了回来,为什么又把他送到土地庙去?人家不会说,冯二本就要死了,只说是害在你手里的。这场人命官司够你打一辈子。你要自己愿意找倒霉,我管不着,可别害我!” 肆东的意思已很明白,如果不照他的意思去办,立刻便有敲碎饭碗的可能。杨开远心想,自己学的这门行当太“绝”了,整个长安只有两处地方可以托足,东市凶肆成了冤家,不能去;西市凶肆再不收容,那就要饿饭了! 这个利害关系太大,杨开远不能不屈服在肆东的威胁之下。到了三更天,仍旧找到原来那一批人,悄无声息地把“冯二”抛在土地庙里。大家都受了肆东的开导,一个个一言不发,只当没有这回事似的,溜回家蒙头大睡。 第二天近午时分有人叫门,杨开远心里有数,怕别人应对得不好,露了马脚,抢着去开了门,门外果然是贾和。 “找回来了?人在哪里?”贾和张大了眼,怯怯地问。 “没有。”杨开远使劲摇着头说,“我们也刚回来,找了大半夜,把整个杏园都找到了,一点影子都没有。” 贾和顿时变了颜色,眼睛都失神了,痴痴地站在那里,好半天说不出话。 “也许地方不对。” “不会的。”贾和痛苦地望着他说,“我回去又问了,是那个地方。杏园以东、曲江以西,一片墓地里。” “那也许——”杨开远有些支吾了,“也许早断了气,当地有那行好的人把他埋掉了。贾大叔,”杨开远不能不劝慰他两句,“生死有命,你看开些吧,他父亲都下得了那个毒手,你又何必替他伤心?” 贾和没有答话,慢慢地两行眼泪流了下来,掩着脸,一路哭了回去。 杨开远心里非常难过,几次想道破真情,却又怕真的替肆东惹了麻烦。就在踌躇难决时,贾和已走得无影无踪,就算想说实话,也不可能,只得叹口气算了。 然而,“冯二”的死活,一直挂在他的心上。朝思暮想,眠食不安,到第三天实在忍不住了,一个人溜到土地庙,装作无意地朝里一望,看到“冯二”竟依然直挺挺地躺在那里。 一种没来由的怯意,使他不敢走近去看,也不敢站住脚注视,只是来回地走着,经过庙里望一望,但他始终无法确定,“冯二”到底是死了,还是活着? “真傻!”回到家,他忽然想到了,敲着自己的头,骂了一句,“如果‘冯二’已死,尸体都该烂得发臭了,既然仍是那样子躺着,自然还没有断气。” 这是奇迹!惊异之余,他有着更多的安慰,可是他不想再去多管闲事,只要知道“冯二”没有死,他就安心了。